“昨儿下水，没让你身子受寒吧？”
“没有没有，我身体好着呢。”
“那就好。今儿太后特命人传话给我，让我三日后带你入宫，皇上想当面向你致谢。”
“用不着这么隆重吧。”不知为何，傅明月听到入宫二字就头疼，尤其是想到要面对那个连笑容都锐利无比的谢太后，心里更是莫名发慌，“随便赏我点银子不就行了吗？”
“别忘了，你救的可是皇上，岂是一些银子可以打发的。”萧斯年被傅明月的话逗乐了，“再说了，能得见天颜，也是莫大的荣幸。”
“是是是，皇上毕竟是最大的，不是阿狗阿猫随便谁都有兴趣接见的。”傅明月撇嘴，话也说得放肆起来。
“这又是什么新名词，我完全听不懂耶。”见傅明月终于表露出一丝真性情，萧斯年心中一片阳光。
“是英语，是西方名为英国这国家的语言，翻成我们的语言就是老板，皇上岂不是我朝最大的老板么。”
“哪有你这么说皇上的？被别人听了去，一定会说你大不敬。”萧斯年话虽这么说，但眼底全是笑意，“皇上虽尚未行冠礼，但他自幼就聪慧，个性又要强，绝非你想象中那种纨绔子弟。”
“自幼聪慧？不知和王爷比，哪个在才智上更突出些？”傅明月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，问了一个如此促狭的问题。
萧斯年笑着直摇头，“傅明月，你这是要逼我撒谎吗？”
“这下我就明白啦，再怎么聪慧，总比不上王爷你就对了，是吗？”
“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。”萧斯年想要做出严肃的样子，可笑意弥漫在唇边眼角，怎么都掩饰不住，“好啦，不和你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。你呀，乖乖的，准备三日后与我一起进宫吧。”
“你和皇上是堂兄弟，你俩感情可好？他待人可还和善？”女生一旦八卦起来真是一点办法皆无。
好在萧斯年对傅明月是不厌其烦的，“皇上还是太子时，我俩经常有机会一起玩耍，那时彼此都还年幼，感情自然是好的。后来太子成了皇上，他是君王，我为臣子，感情再好，但君臣之礼不可废，加之父王是摄政王，皇上难免对我多出一分戒心，虽说他表面上待我一如从前，但我心里明白，总是不可能回到以前那样亲热了。至于待人么，皇上毕竟是皇上，反正我是未曾见过皇上对谁特别言辞激烈。”
“你说得有道理。皇上么，永远都是高高在上，充满了神秘感。其实认真想想，做皇帝也是怪无趣的。他没有朋友，因为没人敢和他做朋友；多半他也没有爱情，他的婚姻想必也不是他能自主的，他唯一拥有的就是他牢不可破的权威。所谓孤家寡人，大抵如此吧。”
“既然你对皇上如此感兴趣，三日后你亲眼见到不就全明白了。”萧斯年内心非常认同傅明月的观点，可是以他的身份地位和自小接受的教育，实在不方便也不习惯议论皇上的是非，“你呀，脑子里总是会有这么多奇思怪想。”
“我这不是没见过那些个大场面么，总得让我做些功课，有点思想准备吧，也不至于丢了王爷您的脸面。”
“这我倒是真不担心。不过，你不妨想想你想要怎样的赏赐，既然说皇上要当面感谢你，想必一份厚厚的赏赐是少不了的。”
“那我可以要很多银子吗？可以让我买些田地，种种庄稼粮食，这样我就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。”傅明月只顾自己想心事，完全忽略了身旁萧斯年渐渐冷下来的眼神。
“原来你是这样想的，你是如此迫不及待要离开这座赵王府。”所谓关心则乱，萧斯年平日里是最沉得住气的一个，可是遇到傅明月，他竟是完全没了往日的冷静和思考能力。
听到萧斯年冷冷的语调，傅明月这才意识到自己那句话的杀伤力。但她毕竟不是接受三从四德教育的古代女子，她从小接受的思想是男女平等，自强自立，她的三观仍是现代人的三观，她从没想过要去依附谁，指望谁，她只想在某个山清水秀之处自力更生自给自足，安安静静渡过此生就好。什么皇上王爷王妃，这些可都不是她感兴趣的，她也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智力水平周旋于这些人之间。
傅明月想做些解释，可是因为她无法接受萧斯年的感情，所以即便再多的解释终究还是苍白无力的，于是，她只能沉默。
“你若只是想要银子置办田地，我就可以帮你办到，何必巴巴地去对皇上说。外人不知情，还以为我刻薄你。”见傅明月脸上变换了好几种神情，萧斯年忍不住出声说。
“王爷若觉得我此言不妥，我不说就是了。”这已是傅明月能做的最大退让了，她表面上随和，其实性子相当执拗，她不认为自己有错，便绝不会随便改变心意。
“你既然喜欢园子，不若请皇上给你一块地，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造一座园子，若是需要银两，只管向我开口就是。”
“多谢王爷体谅和建议，我记下了。”傅明月不愿和萧斯年为这些事情起争执，点头答应。
萧斯年听出她的言不由衷，但是，他已是尽力了，感情方面的事，总要两情相悦才有意义，强求的事他即做不出来，也不屑于去做。
第二日，萧斯年果然留在府里，当傅明月洗漱完毕去到小校场时，正看到萧斯年骑在奔驰的闪电身上一箭射出，正穿过挂在百步之外的铜钱孔中。
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百步穿杨，傅明月算是亲眼见到了，她一张嘴张得好大，半晌没合拢，竟连鼓掌喝彩都忘记了。
“你来啦！”萧斯年见了她，翻身下马，将一副簇新的弓箭交给她，“试一下吧。”
傅明月接过来一看，真是一把漂亮的弓。按照成年男子的弓同比例缩小，确实适合女子持握，用上好的紫杉木做的弓身，上好牛皮做的弓弦，不仅弓身如此，连箭枝都是特别打造，想必是为了配合此弓的大小分量。
傅明月二话不说，站好位置后，心中默念着口诀，气沉丹田，只听弓弦一响，箭脱弦而出正中靶心，箭尾犹在不停颤动，可见这副弓箭除了美观外，同样具有相当的杀伤力。
“好眼力，而且动作干净利落，难怪浩之对你的箭法赞赏有加。”萧斯年连声称赞。
“是这副弓箭的功劳，明月的这点微末技艺在王爷眼中，太不值一哂了。”傅明月用手缓缓抚摸着弓背，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。
“你的站姿已然没有问题，只需多加操练即可，不知你可会骑射？”萧斯年看着傅明月，脸上虽不动声色，心里却满不是滋味，他在懊恼，怎么自己竟没有想到给明月打造一副上好的弓箭呢。
“这我可真的不会，我学过骑马，也学过射击，却从没学过在马上射击。”傅明月心说，我又不去参加奥运会，怎可能去学这么高难度的技术。
“你不妨试着射上一箭，让我看看。”
“这……”傅明月有些迟疑，“我怕箭射出来没有准头，别不小心把您给射伤了。”
萧斯年还未来得及说话，边上的采菱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“我们站远些就是了。”萧斯年手一摆，立刻有人将小白牵了过来。
“好吧，我可真不会，乱射一气，王爷看了可别笑话。”傅明月知道混是一定混不过去的，那就把丑话说在前头吧。
“我一定不笑话你便是。”萧斯年示意采菱和他一起，走到靶子的反方向处远远站定。
傅明月上马后，对着小白的耳朵轻轻说：“小白，姐姐出不出丑可就看你的了，你可要乖乖的，这样姐姐才可以注意力集中好好射箭哟。”
小白仿佛听懂了傅明月的话，直点头。
傅明月轻斥一声，小白四蹄翻飞，绕着校场开始奔驰，一圈过后，傅明月用双腿夹紧马肚，从背上摘下弓箭，拉弓瞄准，一箭射出，虽谈不上准头，好歹并没射飞，箭支仍是射到了靶上，只是没有环数罢了。
傅明月抬头去看萧斯年，萧斯年用手示意她继续，她点点头，小白继续奔驰。刚才那一箭给了傅明月不少信心，当小白再次奔到那个位置，傅明月拧腰一箭射出，还不错，比刚才又进步了小许。
傅明月越发有了信心，催促小白继续奔驰，却听见身侧传来马蹄声，她转头一看，只见萧斯年骑着闪电赶了上来。当闪电即将要超越小白时，也没见萧斯年做何动作，他已是稳稳落在了小白身上，与傅明月共乘一骑。
傅明月刚要开口，萧斯年已是把着她的手将弓箭拉开，耳边传来他的声音：“腰要挺直，手要稳，用一只眼睛去瞄准。好，就是这般。”
这支箭无论从速度还是准星来说，都远超傅明月自己的水准，箭稳稳落在了靶子最中心处。（未完待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