估计是经常出鬼门关办差，死牛头竟非常健谈。
老万‘杂学多才’，很快就和他侃的昏天黑地。
马面一贯的阴沉，只是喝酒吃肉，我们也懒得管他。
我敬了陆判一杯，指了指一旁的双头蛟，问：“大人，你们把这家伙带回去，打算怎么处置它啊？”
邻桌的丑鬼左道人立刻竖起了耳朵。
陆判喝得脸红通通的，也不像刚才那么绷着了，豪饮了一杯，说：“能集结成蛟的都是恶魂，必须受到惩戒。刚好血池中的双头蛟刑期满了，拿它回去替换。”
双头蛟的两个头，左秋离和金太炎大气也不敢喘，脸上都露出惊恐神色。
陆判接着说道：“受刑百年，地府自然会分离其中的十二条阴魂，让他们重入轮回。”
两人这才松了口气。
邻桌的左道人也是如释重负。
我又没话找话的和陆判聊了一阵，说的不多，酒却干了大半坛子。
陆判再次举杯喝酒的时候，老妈饶有意味的向牛头看了一眼。
牛头铜铃般的眼睛里精光一闪，冲我端起了酒杯：“咱也算老相识了，我敬你一个。”
酒喝完，牛头摇头晃脑的说：“吃的差不多了，酒还没喝够。”
胖鬼立刻道：“还有还有，百年窖藏，还有三坛，我这就全部取来。”
牛头看也不看他，瞪眼看着我，“光喝酒有点单调了，我听说阴老爷赌运昌盛，不知道是真是假？”
他这么说的时候，我留意到陆判的眼里突地一放光。
我汗啊，敢情判官不光好酒，还好耍钱，果然官就是官，公不公正不知道，反正恶习不少。
瞧架势，牛头居然和老妈是一伙的，啧啧，要不老头子常说老妈是人精呢，到哪儿也吃不了亏。
老万闻弦歌而知雅意，回头扫了一眼赌桌，“要不咱以赌下酒，玩儿两把？”
见陆判不言语，我连忙又敬了他一杯，仰脖把酒喝了，起身走到赌桌前，把骨牌搓的哗哗响。
牛头端着酒杯凑了过来，“码牌码牌，我倒要看看阴老爷是不是真那么邪。”
骨牌码好，掷骰子分出四摞。
牛头喝了口酒，把酒杯放在一旁，捂了一摞挪到自己面前，像所有赌鬼一样，撅起屁股小心翼翼的看牌面。
“靠！不是真这么邪门吧？”牛头狠狠把骨牌掀在桌上，居然是瘪十！
“噗！”老万刚喝的一口酒全从鼻子眼儿里呛了出来。
马面起身走了过来，阴测测的说：“我来试试。”
牌重新码好发出，他把一摞牌拿在手里翻了翻，脸顿时黑得像锅底。
牛头贱兮兮的凑在他肩后看了看牌面，哈哈大笑，“你也是个臭瘪十！”
说完，抢过牌往桌上一撂，果然是瘪十。
“我来试试！”丁欢一下子从椅子里蹦了起来，冲到跟前，指着我鼻子道：“早就想和你好好赌一次了，就是你一直不肯赌，现在你就快走了，再不赌就没机会了！我来洗牌！”
他一带头，其余烂赌鬼也都凑了过来。
索命五鬼居然也面无表情的跟着围了上来。
丁欢本来是济南府的纨绔大少，一上赌桌立刻霸气侧漏。骨牌在他手心的带动下，很快砌成了一条长龙。
四摞牌分出来，牛头马面各拿一摞，丁欢让我在剩下的两摞里选。
我笑笑，“都说是最后一次对赌了，当然是丁兄你先请了。”
牛头道：“别墨迹，咱们赌牌斗酒，谁输谁喝！”
“好！”丁欢也不客气，抄起一摞牌反手亮在桌上。
“天牌配红八——天槓！”矮鬼兴奋的跳着脚喊道。
“娘的，老子瘪十拴手上了？”牛头气得把一对瘪十丢在桌上，抓起酒杯一饮而尽。
马面黑着脸把两点的牌面甩在桌上，也是抓起杯子便喝。
丁欢悻然盯着我，“开牌！”
看得出，一沾赌他是真红眼。
我把牌翻过来，却是地王，正好比他大一点。
“哈哈哈……老大就是老大，我这辈子怕是难赢你一次了。”
丁欢端着酒杯走到一边，高乐顶替了他的位置，两手轻轻摩擦，不多时，骨牌就堆成了宝塔状。
这一次仍是四人对赌，我通杀。
高乐退到一边，左道人刚要摩拳擦掌的补上，索命五鬼之一的高鬼忽然一声大喝：“我来！”
左道人眼珠子一转，诡笑着退了回去。
“哈哈哈……老子脱贫致富了，老子终于不是瘪十了！”牛头狂笑着把一对地高九甩在桌上。
马面森森一笑，“我比你大一点，天高九。”
高鬼白脸发青，把牌捂在桌上，端起酒杯就喝。
“你倒是开牌啊！”牛头忍不住伸手过去，替他把牌翻了过来，“哈哈哈哈哈……原来瘪十在你这儿！”
接着，索命五鬼的其余四鬼轮流上阵，却都逃不过瘪十的命运。
牛头马面也是一输再输。
忽然，一声暴喝响起：“我来试试！”
“判官爷爷，您请您请。”老万像个小太监似的跟在长身而起的陆判身后，奸诈的冲我挤挤眼。
陆判一上桌，索命五鬼和牛头马面立刻退到他身后，变成了我和陆判对赌的形势。
陆判大手凌空盘旋，三十二张骨牌便像三十二只巨型蟑螂般满桌游走，不大会儿的工夫，就一个叠着一个堆砌成了高高一摞。
“好！”老万鼓掌道：“好一个一柱擎天！”
陆判两指并拢，从中间扫出四摞牌，让我先选。
我也没多说，随意捡过一摞放在面前。
陆判两指一翻，一摞牌凌空一个翻转亮在桌上。
“陆判爷爷高啊！好一个双板凳，赢得四平八稳！”老万鼓噪道。
为了表示对陆判的‘尊重’，我头一次撅起了屁股，摆出了专业赌徒的姿势。
“不好意思，大人。”
我‘战战兢兢’的把一对双长翻开。
刚才还有些得意的陆判顿时红了眼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，“再来！你坐庄！”
这时，王庆和周敏、白露等人赶到，见到屋里的局面都是一愣。
老妈暗暗向他们使了个眼色，示意他们退到一边。
赌这种东西，实在说不清道不明，除非出千，否则多数时候越是想赢的人，往往输得越惨。而无心沾染的人，往往赌运昌盛。
“闲家……双红头！”老万拉着长音报出陆判的牌面。
“庄家……双斧头！”牛头同样贱兮兮的拉着长音报出我的牌面，同时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司。
“闲家……杂八！”
“庄家……杂九！”
“闲家……双高脚！”
“庄家……双红头！”
“我再也忍不住了！”矮鬼吴地跳到我身后，“我买庄！”
他一带头，烂赌五鬼全跑到了我这边，跟着飞苍蝇买庄。
索命五鬼则跟着马面买闲家，给自己的上司助威造势。
“闲家双长！”
“庄家双梅！”
“闲家……”
这一次没等老万报牌，陆判就红着眼大吼：“我双梅！”
“我双和！”
陆判：“我双和！”
我：“双人！”
我们赌得正嗨皮，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发颤的声音：“小玲！”
我肝儿一颤，抬头看去：靠，老头子怎么来了？
老头子骑着门槛，呆呆的望着老妈，眼睛瞬间就朦胧了。
丁姨和丁曼跟在他身后，对视一眼，也都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
“快发牌！”陆判这会儿赌性正浓，而且输了那么多次，已经喝得有点高了，两手撑着桌子，对周遭视而不见，只是盯着桌上的骨牌。
我向周敏递了个眼色，然后专注的砌起了牌。
三把下来，仍是每把都压陆判一头。
陆判眼睛血红，索命五鬼和马面也都上了脸。
陆判捂住一摞牌，捏到面前，搓开，眼中顿时露出一抹狂喜。
“双天至尊！”
陆判把牌拍在桌上，众人尽皆色变。
这时，老头子和老妈简单絮叨了几句，和其他人一起围了上来，看清陆判的牌面，忍不住咽了口唾沫，“小笙，你们赌多大？”
我一见他露出那副赌徒样，气就不打一处来，冷冷道：“输了喝酒。”
“哦，那还好。”
“这把要是再输，我把整坛酒都干了！”陆判指了指一旁的酒坛子。
“好。”我微微一笑。见所有人都盯着我面前的骨牌，我沉着的把牌拿起来，摊开，反扣在手心里。
另一只手的指尖从牌面扫过，扫到一半，还是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。
王庆凑到我身边，低声说：“你确定赢了陆判不会有问题？”
“难道不开牌？”我小声回了一句，把牌扣在桌上，冲陆判抱了抱拳：“大人，酒也喝了，菜也吃了，玩也玩了，咱们到此为止吧，我该跟你们走了。”
老头子茫然的问：“你要去哪儿？”
看来他还不知道老妈以及陆判等人的身份。
“你不肯开牌？”陆判醉眼狐疑的盯着我，“难道你还能比我大？”
“呵呵，双天至尊都出来了，谁还能比天大？”我微笑着摇了摇头，端起酒杯，“来，我敬大人和各位朋友一杯，喝完了咱们上路。”
“不行！”
“不行！”
陆判和老头子齐声喝道。
两者的眼睛里同样露出灼灼的光，一起盯着我面前的牌。（未完待续）